现在已经是初冬了,他们离开长安的时候还是夏日。天气渐渐的有些干冷,扑面而来的风也早就带上了寒意。从西域回到长安,最快也有十几日路程。他带着的并不是奄奄一息的病人,而是毫无温度的尸体。然而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固执的不愿意承认她已经故去,不肯给她盖上白布。虽然天气已经冷了,却也还是怕要腐坏,他找人作了法,让她保持着原本的样子。
罗依安详的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一样。身上的箭伤还在,虽然已经不会在流血了,那伤口像是一只孤独哀伤的眼睛,被白布带子细细的包好了。她穿着的长锦衣也被换了下来,她来时除了这一件女装之外剩下带的全都是男装。现在是一副公子打扮,头发没有盘髻,在肩上散着。
马车在路上轻轻地颠簸,像是悠远而沉重的歌谣。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恐怕连那驾着马车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了。直到摇摇晃晃的接近了都城,他才稍微回过神来。
长安永远都是这么喧嚣繁华,然而好似连街上行人的神情都染上了悲哀的神色。大概是因为冬日的冷清萧瑟,马车仿佛是害怕惊扰到谁一样,静静的穿过几条街,最后停在两扇大门前。
像往日一样恢弘的宅院,只是陈旧了一些,朱漆的大门褪了色,连额匾都落了灰尘。少年没有去欣赏这些离别多日的家院,掀开帘子俯下身去,将沉睡的女子--在他心中那只是沉睡着的人儿--抱了出来。他张张嘴,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说着。
“罗依,我带你回家。”
因为他半低着头,直到走到大门前,守门的家丁才看清楚来人,几个人一边欢呼一边向着庭院中奔去,到处回荡着欢悦的呼声。
“少爷回来了。”
而主人公却没有一点反应,唯一让他有感觉的就是怀中的人,已经不再是温热柔软的触感,冰冷的像是尸体--仅仅像是而已。家中的人早已经迎了出来,走在最前头的自然是爱子心切的夫人,旁边是丫鬟十瑚。虽然只是几个月的时间,夫人却显得苍老了许多。儿子的一头白发让她一愣,不过见他完完好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又惊又喜百感交集,泪水早已夺眶而出。父亲也在,不过淡淡的没有什么反应,男人并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庆儿,这么长时间没有音信,娘好生担心。”
儿子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还在自顾自的往前走。臂弯中的人安静的沉睡着,头埋在他胸前,长发像是绝望的绳索直直的垂落下来。见如此情形,家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那个女孩曾经带着他去寻药了,不知道在路上发生了怎样的情形才会如此。
“罗依他?”
这么多人,他谁也看不见,也不允许有人触碰他怀中的人。他慢慢的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向着祠堂走去。父母心中疑惑,却什么也不敢问,将下人们遣退了,跟在他身后。他抱着罗依,用一只手推开了祠堂的门。他自然知道,除了爹娘以外的其他人是不允许去祠堂的。
宇文家的祠堂有两个,其中一个是供奉历代先辈灵位的,一般只有老爷夫人去上香。而这间祠堂中只供奉着两个人的灵位,然而灵位上却没有名字。
“爹娘,我带你们过来是有件事想要告诉你们。”
将罗依轻轻放在一边,他转过身来无比严肃的说着。父母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他这么严肃,不过想必是很重要的事情。墙上的画卷里,一对人儿的表情似乎也神圣起来。
“娘曾经去给我求过签是吧,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你们知道为什么从祖上传下来的时候,灵位上就没有名字吗?那是因为带着心愿转世的人,名字是不能够写在灵位上的。”
他自顾自的解释了那么多,而父母却已经越听越糊涂。眼看着他慢慢踱步到画卷前,幽幽开口:“画上的人,是我,另一个,便是罗依。前世的时候,我救了她的命,所以她这世来还了。”
这件事显然有些出乎二老的意料,很久以前祖上传下来的最为珍贵的有四样东西,一支珠花,一把宝剑,一幅画卷和一首题诗。每代人都当它是传家之宝,却没有人知道其中的故事。
愣了很久,老爷和夫人屈膝跪在儿子面前--不,应该说是先祖面前。
“爹娘不要行此大礼,我只是想把这件事说出来而已。我的心愿,就是为了让罗依在我身边,如今这愿望,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父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儿子,面面相觑的不敢开口。
“爹娘先出去好吗?我想单独和罗依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