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黄灯光柔和似水,铺染了轩敞雅致的御苑流徽水榭,灯光一明一暗交错映照在胡太后珠光熠熠的云鬓首饰上、成熟艳丽脸蛋上,化去了几分威严凌厉之色,带了几分温婉韵味。
“臣卫铉参见陛下。”卫铉见流徽水榭只有一张南北而竖的宽大桌案,胡太后坐东边,西边留下一个位子,心知对方是让自己也她同桌而食。他行礼之时,瞥了胡太后一眼,心中不得不承认,论美人之风韵、魅力,胡太后尤在尔朱女英之上。那种诱人气质实非小女孩所能具备。
狂风透窗而来,将胡太后那边的酒香、肉香送至卫铉鼻翼,也把卫铉心底的赞美驱散,目光重回清正。
“今日没有君臣,只是友人间的饮宴,师仁无须拘束,请坐!”胡太后很会调整、掩饰自己的情绪,此刻仿佛已经不受羽林军影响了。她穿着一大袭红色常服,似是不想因为身份影响了酒兴,故而以卫铉的字相称。
卫铉一时间也不知如何称呼对方,只是默然一礼,依言坐桌案对面,当他垂眸望着自己这边切好的食物、瓜果,不禁一怔,忍不住说道:“这时节竟然还有甜瓜、穹隆瓜、韭、稀瓜(西瓜)、胡瓜(黄瓜)、紫瓜(茄子),真是奇怪。”
胡太后微微一笑,将自己所知知识说了出来:“早在秦汉时期,人们就在深秋、冬天把很多瓜果、蔬菜植入棚子之中。例如秦始皇,他就让人在温泉流经的山谷种植甜瓜,使甜瓜能够在冬季生长。”
“到了汉朝,皇家菜园直接搭起了棚子,并在棚子里燃烧炭火,让棚里的温度与夏天相当,然后在里面种植夏天才有的瓜果、蔬菜,使得冬天也有甜瓜、穹隆瓜、稀瓜、胡瓜、紫瓜、韭、苋菜、蕹菜、豇豆、青豆……”
听到这里,卫铉方才明白秦汉时期就有了反季节瓜果、蔬菜,他看出胡太后此时不想谈公事,兴致盎然的说道:“改日我也试试。”
胡太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喜欢种菜?真是让我例外。”
卫铉见她都以“我”自称了,也就慢慢放开;他笑着说道:“我没有别的爱好,更不喜欢出入热闹场所。平时若是无事,就呆在家里看书、练字、抄书、练武;之后给大家做菜。”
“难怪你老成得让我都难以想象,原是本性如此。”胡太后终于明白年纪轻轻的卫铉为什么死活都不肯出门了、为什么拒绝一切交际了;原来他就是一个喜静不喜动的性子。
对于这种人来说,你要是强行逼迫他出去玩乐,简直令他浑身难受。然而胡太后却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说道:“你写的信十分大胆,可不是这样的。我长这么大,都没有人这么给我写信。”
卫铉不好意思的说道:“纸面上,我什么都写得出来,一旦面对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胡太后差点笑死,见他都快趴到桌子之上了,边笑边说道:“你那首‘贤淑太后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尘。儿孙个个都是贼,偷得蟠桃奉至亲。’非常好玩,‘儿孙个个都是贼’说得相当不错,但是最后那一句……”
说着说着,胡太后却是难受起来。她给自己倒满一爵酒,豪迈的将之一饮而尽。
之后,神色有些怅然若失。
卫铉见罂\/粟般一般的女人心有所感,心头不知为何,竟有几分怜悯,他默默地陪伴饮了一大爵,然后沉吟道:“看着外面的梅树,觉得另有一首诗非常适合陛……非常适合你。”
“哦?”正准备给自己倒酒的胡太后入下手中酒壶,目光看向卫铉。
卫铉抑扬顿挫的吟诵:“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诗词歌赋、骈散杂文看似毫无用处,然而它们魅力无限,总能在某些时刻戳中“局中人”的心。诵读《梅花》诗的卫铉毫无感触,但是多才多艺的胡太后阅历丰富,她瞬间从诗中品味出傲视群芳、傲骨森森,以及无人能够理解的孤独落寞;再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她觉得自己就是“凌寒独自开”的“数枝梅”。
随即强笑道:“好诗好诗,胜饮。”
说着,她自斟自酌,连饮三爵。
卫铉只好陪着。
胡太后几爵下肚,面泛桃花;她用筷子夹起一块连皮凉拌黄瓜咀嚼下肚,而后抬眸看向卫铉,发现对方只顾着往“古董羹”锅里涮肉吃,美好情绪一下子就消失了,不过另外一种温馨感觉又涌上心头,失笑道:“我们今晚有鹿、野猪、豹子、锦鸡肉,这些都是我下午从华林园狩猎而来,此外还有女兵从华林园挖出来的獐子、猹、竹鼠、田鼠、毒蛇……你觉得味道如何?”
“好吃。”卫铉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