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孝宽和李穆一直没有说话,但是从卫铉和李士定刚才的对话来看,他俩也怀疑卫铉被软禁在京了。送走李士定以后,韦孝宽愤怒又担心的说道:“主公,太后把您软禁在京了?”
“没那回事,太后并未软禁我。是我为了冠冕堂皇离开京城,刻意往那个方向引导。至于别人怎么想,那就与我们无关了。”卫铉也不隐瞒,将自己的顾虑以及借助李神轨脱身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韦孝宽、李穆如释重负。韦孝宽问道:“主公,您觉得李相州打得赢杜洛周么?”
“难,太难了。”卫铉摇了摇头,叹息道:“杜洛周、葛荣的主力尽在燕州边缘,导致幽州兵力空虚。李相州手中要是拥有两到三万精锐,定能灭了王延年、宇文泰、宇文洛生为首的三支叛军,而后轻松收复幽州南部、中部,彻底动摇二贼军心。但是他的兵,全部是杂兵,使他不敢率军北上,只好见好就收,只好采用止兵对峙、扎营对峙。”
韦孝宽和李穆听得深以为然。李穆想了想,颇为遗憾的说道:“诚如主公所言,李相州的战术战法全都没问题,他如今受制于士兵的战斗力,不得不扎营对峙,但是却导致主公此前说的先东后西、迅速收复幽州的策略彻底告破。然而定瀛二州一马平川、一望无际,供给他使用奇谋的地势少之又少,若是李相州与杜洛周堂堂正正的对决,怕是毫无胜算。”
卫铉听出李穆语中饱含怨意,不过他也没有与李穆辩驳,只是微笑着反问道:“你要是李相州,你当如何?”
“这……”李穆一时目瞪口呆,讷讷答不上来。他思来想去,发现李神的战术战法无可挑剔:李神现在完全是因为迫于现实,所以他不得不采用这种看似窝囊保守、实则最为稳妥的战术。
思量至此,李穆满面通红,浑身难受的站了起来,向卫铉深施一礼:“主公,末将知错。”
卫铉摆手笑道:“无妨无妨,显庆还小,思量不周也很正常。”
“……”李穆听罢,反而更加羞愧了。卫铉今年十七岁,只比他大了几个月,如今听着卫铉像安慰小孩子一般安慰自己,他无地自容。
“主公,朝廷有件事做得相当不对、相当不可取。”韦孝宽适时出声,化解了李穆的尴尬。
卫铉问道:“何事?”
“主公,地方官员多是出自本地名门,彼等在本州郡县本来就是盘根错节、藤蔓勾连。朝廷以前为了限制他们,严禁他们蓄养私军,他们也不敢拥有自己的私人武装。朝廷如今任由地方河北各州郡县招募勇士之举确实稍稍减少兵力不足之忧,但害处多于益处千百倍。”韦孝宽看了卫铉一眼,继续说道:“这是因为如今朝廷给了地方官府、名门募兵之权,等于是把兵权拱手送给地方官府、地方名门。他们有了朝廷之令,定然光明正大的蓄养私军。”
“李相州募集到的几万人,我觉得都是地方名门暗中蓄养的私军,如今只不过是借机出世罢了。若不然,也不能迅速募集得到。从长远来看,朝廷在河北诸州郡县都将威信不明、政令不通。而名门世家也将如同土皇帝一般,自成一势。”
“你说得对,但是朝廷已经没有更好选择了。”卫铉停顿一下,又说道:“况且朝廷又何尝没有驱狼吞虎、以毒攻毒之意?”
韦孝宽、李穆相顾一眼,前者问道:“主公之意是朝廷令内忧打外患、外患打内忧?然后坐收渔利?”
“目前看,正是如此。”卫铉记得史上的宇文泰被高欢打得只剩一口气时,同样是内忧外患,然后他对身为内忧的豪右放开兵权,本人则以“利益分配者”的身份拨弄棋局。此举固然给北周、隋、唐留下了动不动就颠覆政权的强悍的关陇集团,但是宇文泰当时如果没有那么做,自己就玩完了;哪里还有后来的北周、隋、唐?所以有时候的选择,要看对当时是利还是弊、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卫铉觉得魏朝对河北名门放开兵权之举,与史上的宇文泰很像,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至于河北名门十几、几十年后是不是尾大难掉、是不是成为巨大隐患,对于已经快完了的魏朝来说,根本就顾不上了。
眼见没有正事可谈,但是卫铉现在却饿了。他在皇宫只顾陪胡太后喝酒,几乎没有什么食物下肚,此时饿得肚子“咕咕”叫,他看了看沙漏,见时间也就亥时四刻左右,于是向韦孝宽和李穆说道:“我饿了,你们使人备上古董羹,将没有睡觉的人也叫上。”
“喏。”韦孝宽和李穆应声而去。
两人退下,卫铉目光看向远处的侧门,随即起身走向徘徊了好久的徐月华和艳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