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面上带着笑意,道:“开设新市舶司,涉及重大,本宫要清楚现在市舶司运行的情况,更要了解海贸的情况,不是理所应当么?”
杨伯成、吴沉等官员被朱标一句话,噎得无法反驳,就在这时,户部尚书詹同站了出来,问道:“殿下所言极是,就是不知殿下要派遣何人,前往三地?”
詹同看出来了,今日的朱标有备而来,这派人去清查市舶司与海贸一事,是拦不住了,既然拦不住,不如搞清楚朱标要派遣什么人,他们也好提前有所准备。
朱标沉吟片刻,说道:“从刑部抽调一批人手,再从大理寺抽调一批人手,赶赴三地,由当地的提刑按察使司对接,一起清查。”
刑部尚书周帧,以及大理寺的主官陆续走出来,躬身领命,不敢怠慢。
朱标派出的刑部与大理寺的官员,不过是障眼法,他真正派出的是杨士奇与锦衣卫精锐。
这一明一暗两条线,出其不意,定能查出海贸与市舶司当前的问题,为未来建立完备的海贸制度铺路。
朱标敲定了市舶司的事情,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就在这时候,文渊阁大学士宋讷,站了出来,高声说道:“殿下,臣有事启奏,昨夜,国子监监生吕征自戕,血流不止性命垂危,经救治后昏迷不醒!”
朱标的眉头微微一皱,国子监的事情朱标多少听说过,也懂得国子监监生不容易。
朱标是个仁善敦厚的人,对国子监监生心中有同情,但朱元璋立下的规矩在那儿,朱标也不好多说什么。
就算如今朱标掌控大权,但朱元璋一日还是皇帝,朱元璋给国子监立下的规矩,就不可能轻易改变。
朱标叹了口气,说道:“派人好生照料,药物、医者都要用最好的,务必保住吕征的性命。”
他顿了顿,随即问向宋讷道:“吕征为何要自戕?可调查清楚了?宋大人,监生自戕,你这国子监祭酒就没什么想说的?”
宋讷当然没有忽视朱标的不满,以及他的诘问之意,他在衣袖里面摸索了一阵,取出一封书信,然后将其呈递上去,道:“殿下,吕征自戕之后留下书信一封,这书信之中写明了吕征自戕的原因。”
“殿下,吕征之自戕,皆因为他心怀国家,心怀社稷而忧郁愤懑啊!”
云奇小心翼翼地将书信取来,又将书信呈递给了朱标,杨帆则望着宋讷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听宋讷的意思,这吕征自戕似乎与国子监的官员没有半点关系,那书信里面的内容就可想而知了。
果然,当朱标打开书信翻阅之后,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半天没有说话。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敢说话,却听宋讷伸长脖子,眼眶通红,说道:“吕征忧国忧民,他家乡百姓因连年用兵,赋税、徭役沉重,遂写信往应天,希望吕征能帮助他们,直达天听。”
“奈何朝廷还要用兵,连年征战致使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吕征无奈只能自戕,求德政!”
曹国公李景隆年轻气盛,本来宋讷在那里演戏,李景隆就看他很是不爽,如今,宋讷竟然要将大明征伐鞑靼、瓦剌的功业,说成是穷兵黩武,致使民生凋敝,李景隆岂能忍受。
只听李景隆冷笑一声,说道:“宋大人,征鞑靼、瓦剌,乃是陛下的圣旨,你一口一个‘民生凋敝’、一口一个‘求德政’,那我问你,陛下的政策难道不是德政?打击瓦剌、鞑靼,难道不是百年之功业么?”
宋讷露出惶恐之色,连胡须都在颤抖,杨帆微微眯起眼睛,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宋讷如此善于演戏呢?
朱元璋在的时候,很多人都会隐藏本性,懂得收敛,亦有很多人走在了朱元璋前面,这辈子都没暴露本性,然朱皇帝染病不再执掌朝政,某些人的心思便藏不住,嘴脸也藏不住了。
宋讷颤声反驳道:“曹国公慎言,老夫不过是就事论事,百姓生活困苦,活不下去,这是事实,须知‘苛政猛于虎’!妄动刀兵固然痛快,但也会拖累国家,拖累大明!”
“老臣认为,陛下去年之决策英明神武,然国力民力疲惫,实在不应该继续用兵了!”
狡猾!
杨帆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宋讷老儿将朱元璋给摘了出去,死活就是不肯让大明今年继续出兵。
朱标缓缓地握紧书信,看着一脸痛心疾首的宋讷,心里憋了一股气,朱标清楚北伐的意义,但宋讷说的也是事实,连年征战,这战争的压力也转移到了百姓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