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夜半尸语
凌晨三点的诊所里,台灯在案头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周忘的指节抵着太阳穴,面前摊开的档案纸页上,"张明远"三个字被红笔反复圈画。青铜香炉里燃着艾草,青烟缭绕中,他盯着死者脖颈伤口的放大照片——暗红缝合线像蜈蚣般扭曲,与昨夜活尸的伤痕如出一辙。
"咔嚓"一声,青花瓷瓶里的药酒泛起涟漪。周忘猛地抬头,玉佩在胸口微微发烫。诊室窗帘无风自动,月光在地砖上投下窗棂的阴影,却有一道更深的暗影正从门缝渗入。
他无声地摸向抽屉里的桃木剑,指尖刚触到剑柄,刺耳的铃声骤然炸响。
"周医生!"电话那头陈警官的声线发紧,"市立医院太平间...出事了。"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某种腐败的甜腻。周忘推开太平间的金属门,冷气激得他后颈汗毛倒竖。十二具不锈钢停尸柜半数敞开,冷白灯光下,陈警官正和法医小林低声交谈。年轻女法医的橡胶手套上沾着黑褐色粘液,解剖台上,一具女尸的胸腔像绽放的曼陀罗般剖开。
"死者半小时前还在柜子里。"小林摘下面罩,露出眼下青黑,"监控显示柜门是自动弹开的。更诡异的是..."她掀开白布,女尸脖颈赫然呈现环状缝合线,皮下血管泛着诡异的靛蓝。
周忘俯身细看,玉佩突然灼得胸口发痛。他抽出张黄符轻触伤口,符纸边缘瞬间焦黑。"不是普通尸变。"他嗓音发涩,"这是'牵丝傀',湘西赶尸术中最高明的控尸法。"
话音未落,头顶荧光灯突然频闪。停尸柜深处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此起彼伏如同百虫噬骨。小林手中的解剖刀"当啷"落地,陈警官的配枪已经上膛。周忘反手甩出五枚铜钱,在地面布成五帝钱阵。
"天地玄宗..."咒语刚起,最里侧的停尸柜轰然炸开。六具尸体直挺挺立起,眼窝里淌着沥青般的液体。它们的动作整齐得骇人,脖颈缝合线如活物般蠕动,扯着尸体跳起诡异的傩舞。
"别开枪!"周忘厉喝,桃木剑挑起朱砂符咒。剑锋掠过女法医颤抖的指尖取血,在空中画出血色敕令。尸体们突然定格,关节发出木材断裂的脆响。
小林突然指着女尸剖开的胸腔惊叫:"周医生!"只见腐烂的心脏上,一簇猩红菌丝正在疯长,转眼开出拇指大的灵芝。周忘瞳孔骤缩——这分明是血灵芝的子体。
"叮——"玉佩发出清越鸣响。周忘猛然回头,见暗处停尸柜的金属面上,不知何时浮现血绘的傩面图腾。他蘸取女尸心口菌液在掌心画符,拍向图腾的瞬间,整面墙的瓷砖轰然炸裂。
烟尘散尽,墙面露出被血灵芝菌丝覆盖的暗门。菌丝组成的符咒中央,钉着七枚浸透尸油的槐木钉。陈警官的手电光扫过时,菌丝突然暴起,像无数血蛇扑向众人。
"退后!"周忘咬破舌尖喷出血雾,桃木剑引燃符纸。火焰触及菌丝的刹那,整间太平间响起万千怨魂的哀嚎。菌丝蜷缩着退入门缝,暗门"吱呀"洞开,阴风卷着纸钱呼啸而出。
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见地下甬道两侧的琉璃盏。灯油泛着尸蜡的惨白,映出壁上斑驳壁画——分明是二十年前师父封印古墓的场景。而在师父画像的眉心,赫然添了道血灵芝绘就的裂痕。
"周医生..."陈警官的声音发颤,"这些壁画...是不是新画的?"
周忘的指尖抚过潮湿的墙砖,朱砂混着菌丝的触感粘腻冰凉。壁画角落的题记让他浑身血液凝固——那歪斜的"癸卯年冬"墨迹未干,分明是三日前的日期。
玉佩突然烫得惊人,周忘踉跄扶墙。掌心触及处,砖缝中渗出黑血,在墙上汇成八个淋漓大字:
"七日为期,魂归故里"
更深的黑暗中传来银铃轻笑,那声音忽男忽女,仿佛有千百人同时在甬道尽头呢喃:"周道长,令师当年欠的债,该还了..."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