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布人,便有一个以此为宿体生存的阴灵存在。只不过在先前的一战当中,大多被我斩杀于刀下了而已。
我没空算那些阴灵在这片布人冢中所占的比例,只记得它们确实都很想要我的命。
这只布人当中会不会也有类似的阴灵存在?
好奇心升起时,我几乎下意识就想撕开它的身躯查看一番了。
不过转而一想却又觉得有些不大合适,毕竟人家本主儿还活着,而且刘奶奶对我也确实不错。
愣了愣神之后,我甩着脑袋尽量不再去想这些,随手把两个布人都揣进怀里之后继续狠狠劈砸着眼前的凶灵阵壁。
这玩意儿确实比我想象中要结实得多,即便早已如蛛网般龟裂不已,却还是异常坚韧地封锁着我的出路。
“妈的,想当初刘沉香劈山救母也不过如此了吧?差不多得了!”抖了抖已然酸麻不已的双臂之后,我再次抡刀而起。
“嘭……哗啦!”闷声之后的脆响,格外悦耳。
“可特么的逃出来了。”我此时都没有闲心再去高兴了,只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从被我砸出的破洞中挤了出来。
但就在此时,一股莫名的寒意不自觉地从心底升腾而起,随后一个略显嘶哑却又有几分空灵的声音仿佛在我耳边低吟着:“逃。你很不喜欢呆在这儿吗?”
我面露骇然之意地连连向前闯出了几步,这才回头看向了跟我说话的人。
如果它是个人的话。
似曾相识的玩意儿,不久之前似乎就裹在我的身上。
我很难想象一堆烂泥突然化作人形是个什么场景,此时却是亲眼见证了这一幕。
它的身躯依旧泥泞,而且并不完全成型。就这么畸形不堪地站在我刚才所站的位置上,好像已经待了很久的样子。
一道自耳根延伸到另一边耳根的弧线自它脸上微然咧开,那似乎是它在笑的模样:“看来是的,否则也不会留了你三次,你却还是想办法离开了。”
“你就是在这里震地的凶灵!?”我听它如此说时双瞳骤然一缩,冥眼再度开启时,看到的却依旧只是一滩堆在一起的烂泥。
“画地为牢更为贴切一些。”凶灵似乎并不介意我开冥眼看它的本体,或者说一早就知道我根本就看不穿:“我也曾活过,也曾是你的同类,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曾经了。”
我下意识将手中的刀柄握得更紧了几分:“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死?就因为我搅闹了那些阴灵的安宁吗?”
“它们一直在这,也一直很安静。可有时安静得过分了,并不好。”凶灵语气异常平静地说着:“而且我只是希望你留下来,并没说一定要让你死。”
我怒极反笑道:“被囚于方寸之地,无衣无食天灾人祸,我能活几天?”
“活着就一定要有一副完整健全的躯体吗?我当初的身体早就腐朽不已了,但你能说我已经死了吗?”
“哪怕你活得如此恶毒,需要如此残忍地终结他人的生命?”
“不是恶毒,也从未恶毒。”凶灵抬起一只烂泥手臂缓缓朝我探了过来:“只是孤独罢了。”
我看到那只仿佛橡皮筋一般瞬间拉长的手臂时面色剧变,下意识劈出一刀将其斩断了。
然而下一刻,一只崭新的手就这么迅速到极点地再次长出了,随后更是扼住我的喉咙瞬间收紧着。
窒息之感瞬间传来,我能感觉自己的身躯正在一点点地被提起,直至我的气管需要完全承受自己的体重所带来的压力。
“只是留下来而已,永远地留下来。”凶灵的声音骤然变得柔和了许多,仿佛在我耳边低声梦呓一般。
我的意识在逐渐变得模糊,不再看得见,也不再听得见。
“嗤!”一声轻微的诡异声响,仿佛成为了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丝的弥留。
随之淡淡的痛感逐渐传来,并逐渐清晰。
原本已经几近被封锁的五感再度回归,并且比之先前似乎更为敏锐了几分。
“何必,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凶灵的声音再度响起,但正在逐渐变得模糊。
努力睁大眼睛向前看去时,它的身体正在重新从人形化作一滩烂泥,但在几近消失时,尚未完全化掉的头颅当中却是多了一丝青黑之色的光芒,仿佛一只眼睛般注视着我:“再会。”
我也就这么死死盯着它,直至它完全化为那滩烂泥,连同哪只眼睛也一起消失了。
阴云之下,我心底的阴翳之意也更盛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