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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长令与戚棠不算熟识,只是胡凭故去后,确实仰仗这小阁主,在扶春还能安静的做个哑巴药童,照顾那一园药草。
小阁主的面子,不看僧面看佛面。
戚棠却在他应的这声里,重重叠叠的记起许多故人。
魂飞魄散、生死离别。
还有天气晴好时,夜晚月圆,可以坐在屋顶上吹风。
陪着她吹风的人。
那么一点回忆淡泊飘渺的像烟雾,也只从她心上划过一点而已。
长令习惯做哑巴,如今见着戚棠,也不怎么会说话,那好像是多年伪装而养成的习惯。
她心中竟没有杀意,指尖垂放在膝盖上无意识拨动,轻轻捻动衣角,只是侧着脸,并不看长令,也不说话。
窗外的光都映透进屋内。
藉由这点光,长令抬眼见她雪白的腮上,唇角下垂,是一道刻薄而凉薄的弧度。
原来她不笑时,是这模样。
戚棠无心与这位故人叙旧,也的确不愿见他。
可她并不习惯做满手血腥之辈,何况眼下,在晏池跟前,没有人期盼她杀人无情。
夜实在太静了,连难听的鸟叫声也消弭。
戚棠要下逐客令前,长令道:“烦请小阁主,就此回头,不要再前行了。”
低哑的声调。
戚棠垂着眼,恹恹的,“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时辰仿佛这样长,而长令却一言不发,他如鲠在喉。
直到从窗外延伸进屋中的红线闪烁光华,而后崩的一声断裂。
——杭道春。
戚棠起身推窗,那古朴的院落仍然华丽,亮起的灯笼层层叠叠,映照如同白日。
院落内,没有人的踪影。
雕栏玉砌,朱瓦白墙。
这好像忽然叫戚棠情绪波动。
戚棠掐诀,以近乎狠毒的姿态问长令时,长令仍然没有回过神,不能接受面软心善的小阁主如今变成了这样。
与其说是难以置信,不如说其中带点明眼难判的恼羞成怒。
她伶仃的指尖捏着他的性命,好像随手碾死一只蝼蚁一般。
过去还是如今,他在她面前,还是不值一提的卑小之辈。
长令道:“小阁主!”
他听上去颇震惊,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恨铁不成钢。
不知有无好意,总之有他私心在。戚棠能理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妖或鬼,凡有七情六欲之辈皆不能免俗。
但倘若她在被诛的那一方,那她就不想懂了。
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又如何。
戚棠并不在乎,她只想问到自己想知道的,譬如:“你告诉我,那座宅子,是什么存在?”
长令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并不是戚棠想要听到的答案,这人不好好说,她便也不好好问。
“你即使不知道,编也要编出点像样的来骗我。”
她不知他真身,不知他修为与底气,却毫不畏惧。
——“我即便只剩一口气,也照样能杀死你。”
不同的人,说话情态却像,长令细瘦的脖颈喉结轻动,戚棠才认真看了眼他的面容。
细长的眉与眼,半分窥不出他曾在扶春的模样。
数年已过,她早都记不得这人是何模样。
“给你时间编,”戚棠轻轻拍手,道,“我要听个漂亮的、全头全尾的故事。”
她用指尖挑起他下巴:“最好,故事中要出现你、我。”
片刻,浓稠的白雾包围,长令置身其中,听雾气掩盖后的女子道:“要当心,这个阵法我也是第一次用,若有纰漏,望君海涵。”
窗台一声轻响,他再问已然无人回应。
长令被孤独的包裹在一团雾气中,他削尖的一张脸,眼眸锐长,站在中心,灰暗的心思翻涌上来,他不禁想——
若她死在那时,也好。
她翻身下楼时,陡然记起曾经的某日夜里。
真奇怪,有些人在她记忆里,连容貌都模糊,有些人却深刻。
好像这些年日与夜,死去也反复铭记一般,在脑海中重重。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