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树根周围形成了一圈发光的涟漪。那只乳白翅膀的蝉见他靠近,竟振翅飞到他的肩头,前足轻轻碰了碰他的耳垂,像是在传递某种讯息。
“夏蝉七年一蜕,蜕于槐根下。”
林夏忽然懂了。祖母收藏的不是蝉蜕,是时间的琥珀。那些被封存的光,是每一次蝉蜕时留下的生命印记,是老槐树年轮里藏着的故事。当第七年的树脂浸润大地,这些印记便会苏醒,如同祖母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声叹息。
他跪在树根旁,小心翼翼地拾起一片被树脂包裹的蝉蜕。指尖触到的瞬间,一股温热的气息顺着手臂蔓延开来,眼前又浮现出幻象——但这次不是祖母年轻的模样,而是他自己小时候,趴在槐树下看祖母用银簪挑起蝉蜕,她鬓角的白发被阳光照成透明,低声说:“夏蝉啊,是会把想念驮在翅膀上的。”
原来祖母不是在守护秘密,是在搭建一座桥。
当第一颗星子爬上夜空时,林夏做了一个决定。他回到阁楼,打开檀木箱子,将那些发光的蝉蜕小心翼翼地捧出来,放进一个竹编的小筐里。乳白翅膀的蝉安静地伏在筐沿,翅膀上的金绿色渐渐晕染开,像水墨画里的墨色遇水。
他提着竹筐走到槐树下,将蝉蜕轻轻埋进渗出树脂的泥土里。每埋下一只,就有一缕微光从土里升起,顺着树干爬上枝叶,最后在槐树叶尖聚成一串发光的珠帘。夜风拂过,珠帘轻轻碰撞,发出“叮铃”的轻响,竟和当年金绿色蝉的鸣声一模一样。
“听风过隙,便是答案。”
林夏闭上眼睛,听见风穿过槐树叶的沙沙声里,夹杂着细碎的私语。那是祖母在说陈年的旧事,是蝉在唱地下七年的等待,是老槐树在讲关于光与时间的寓言。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不再是喧嚣的轰鸣,而是一首被岁月打磨过的歌谣,轻轻落在他的心上。
第二天清晨,邻居们发现老槐树变了。
原本皲裂的树干上,那些深褐色的纹路竟泛出淡淡的金绿,像被谁用彩笔描过。更神奇的是,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树叶上时,整棵树都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仿佛挂满了未融化的晨露。而树下的泥土里,冒出了许多嫩绿色的新芽,每一片叶子的边缘,都镶着一圈细细的金边。
林夏站在阁楼窗前,看着这一切。竹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片乳白的蝉蜕静静躺着,翅膀上的金绿色己经完全褪去,变成了透明的浅黄。他知道,这是祖母留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不是那些封存的光,而是让光重新回到自然的勇气。
这个夏天,老城区的蝉鸣再也没有变成煮沸的喧嚣。每当午后的风吹过,槐树叶间都会传来细碎的“叮铃”声,像有人在轻轻摇着一串光的风铃。孩子们说那是槐树在讲故事,老人们说那是夏蝉在唱安眠曲,只有林夏知道,那是祖母留在风里的答案,是时间写给世界的温柔诗行。
而他的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只金绿色蝉的微凉触感,提醒着他:有些告别不是消失,是化作了风,化作了光,化作了每一片在枝头颤动的叶子,永远留在了夏天的褶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