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中传来的低语仍在继续，尾音像被水浸过的丝线，黏在众人耳骨上。`n`e′w!t?i.a¨n,x_i-.^c*o′m!

郭清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玉简——这是郭孝景残魂附身后，他在老宅梁上找到的古物，刻着“归途尽头“四字的玉面此刻正发烫，像在回应井里的召唤。

“清哥儿。“赵婆婆的手搭上他手背，老人掌心的老茧硌得他一怔，“这井不对劲。“她浑浊的眼仁映着井口翻涌的黑气，“阴阳气搅成了乱麻，我年轻时在州城见过回魂井，就这味儿。“

陈七的短刀突然磕在井壁上，“当啷“一声惊得阿宝缩成团。

猎户蹲下身，指节叩了叩青苔覆盖的砖石：“砖缝填了桐油糯米浆，结实得很。“他扯过李三水的火把凑近，刀背刮下些碎渣，“井壁有凿痕，是人工修的踏脚。“

郭清深吸一口气，将玉简按在井沿。)我,的!+*书±￡城?§1 ?首_发a

青色符文瞬间爬满砖缝，像活过来的蛇，井底应声升起幽光，映得众人脸上忽明忽暗。“下去。“他声音发哑，喉咙里像塞了块烧红的炭——从地宫那声叹息开始，从四喜喊“姑姑“开始，所有线头都缠在这里，他必须扯断最后一个结。

李三水搓了搓手，先把绳索系在祠堂的断柱上。

云中鹤解下外袍裹住阿宝，将孩子塞进陈七怀里：“你先下，稳着点。“猎户应了声，短刀插在腰间，踩着井壁的凿痕往下挪，火把的光晕在他背后晃成晃动的光斑。

郭清跟着下去时，潮湿的石壁擦过手背，凉意顺着血管往上爬。

他数着步数，三十、四十、五十......下方突然传来陈七的低呼：“到了！“

脚落实地的瞬间，郭清闻到浓重的土腥气。￠d￠a¨w~e-n¨x+u′e′x*s¨w!.~c/o?m,

李三水的火把“噗“地亮起，照亮四壁——赭红色的壁画从地面爬上天花板，画中人身着兽皮，举着骨刀围着一口青铜大鼎，鼎中浮着个穿白衣的女子，她的头顶飘着团淡青色的光，像要被鼎中伸出的无数黑手扯碎。

“活祭。“老孙头的声音像被掐住的风箱，他的檀木珠串在掌心攥得发白，“我祖父说过，上古祝师为了养神，会用活人魂魄当灯油。“他枯瘦的手指点向壁画角落，那里有个玄衣男子背手而立，面容被刻意模糊，“献一人魂魄，换一神不朽......这是禁忌里的禁忌。“

郭清的后颈泛起鸡皮疙瘩。

他往前挪了两步，靴底碰到个硬物——半块铜镜埋在土里，铜锈斑驳的镜面蒙着灰。

他蹲下身，用袖口擦了擦，却在看清映象的瞬间差点栽倒。

镜中不是他的脸。

是个穿月白祝师袍的青年，眉峰比他更利些，眼尾却带着点他熟悉的弧度——像郭孝景，又像他自己。

青年的嘴唇动了动，郭清没听见声音，却突然想起地宫那声叹息里的悲怆，想起画像上“愿来世不再相负“的血字。

“郭兄弟，看这儿！“李三水的叫声惊得他手一松，铜镜“当“地砸在地上。

猎户踢到了块凸起的石砖，地面突然发出开裂的闷响，裂缝像蛇一样从他脚边窜向郭清！

“小心！“云中鹤的手掌扣住他后领，拽着他往旁一扑。

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郭清看见陈七甩出铁钩，“咔“地勾住石壁，绳索绷得笔直；阿宝趴在井口边缘，正把备用绳索往下扔，小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抓稳！“陈七吼了一嗓子，肌肉虬结的手臂绷成铁铸的，硬是把下滑的众人拽停在裂缝边缘。

郭清的指甲掐进掌心，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再晚半息，他们就要掉进下方深不见底的暗河。

“都没事吧？“云中鹤检查着阿宝的小胳膊小腿，声音都发颤。

李三水拍着胸口直喘气：“奶奶的，我就说别乱踢......“话没说完，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众人同时转头。

那面铜镜不知何时立了起来，裂纹蛛网般爬满镜面。

郭清眼睁睁看着一道黑影从裂缝里钻出来，像团被风吹散的墨，“呼“地扑向他面门！

他本能抬手格挡，黑影却穿透手掌，顺着血管往身体里钻。

刹那间，他眼前发黑，耳边响起个声音，既像郭孝景的沙哑，又像镜中青年的清润，混在一起像春冰初融：“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很久。“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他看见掌心残留着一缕青烟，像条将死的蛇，正缓缓融进皮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