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呜咽,灯笼的火光在风中剧烈摇晃,将众人的影子撕扯得支离破碎。~x!t¨x′x-s′.~c^o,m*
包惜弱跌跌撞撞地奔来,锦绣罗裙上沾染了尘土。她颤抖着捧起杨康的脸:“康儿...你确实是杨家的骨血......”
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当初是娘没用...没能护住你......”她哽咽着揭露了十八年前完颜洪烈为了得到她,指使大宋官吏段天德,伙同宋兵制造的牛家村惨案——完颜洪烈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的仇人。
“住口!”杨康突然捂住耳朵,踉跄着跪倒在地。锦缎华服沾满尘土,尚未满十八岁的他,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般,蜷缩着身子伏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是真的...这都不是真的......”破碎的呜咽从指缝间漏出,“娘...为什么要告诉我......”
包惜弱跪在他身旁,指尖轻抚他颤抖的脊背:“康儿,是娘对不起你......,但是娘更不可以,让你一错再错......”
“够了!”完颜洪烈突然冲出,铁钳般的手臂将包惜弱死死箍住。他转向杨康时,素来威严的面容竟显出几分哀求:“康儿,你出生的时候,守护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养你长大十八年的人,也是我;给你这么多荣誉、地位、金钱的人,还是我。”
他声音发颤,指着自己心口:“康儿,对你来说,我才是真实的。¢x?x~s/s\y*q′.·c_o^m,过去那些人、那些事儿,都只是遥远的记忆,或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杨康缓缓抬头,仿佛己经失去了灵魂。他环顾众人,看着在父王怀里拼命挣扎着的母妃,脸色惨白。
踉跄着站起身,他的声音沙哑而飘渺:“我知道。”
说着,忽然跪下,向着完颜洪烈磕了三个响头。
完颜洪烈面露喜色,急忙说道:“好孩子,快起来。你永远是我最亲的儿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介意的。”
“可我介意!”杨康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哭着喊道:“可是,我介意!”
“十八年来,你对我母子的照顾,是事实。但是,十八年前,金宋勾结,谋害我郭杨两家,这也是事实。你我之间,有恩,有仇。我也不想纠缠到底,就让它们相互抵消吧。”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扶住泪流满面的母亲,“从今天起,我们母子二人跟你,一刀两断。”
完颜洪烈突然崩溃嘶吼,这个向来高高在上的王爷竟踉跄着追了几步:“别走!我求你们......”他声音破碎得不成调,“没有你们...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包惜弱回头,拔下了头发上的金簪,扔到地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杨康挺首脊背,看向在场众人:“从今日起,我恢复宋人的身份。?精*武`小\说_网` _无^错.内`容_我的名字,叫杨康。”
郭靖、黄蓉、穆念慈连声叫好,护在他们母子身侧,警惕地环视西周。
杨康不再回头,扶着母亲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府门。侍卫们的刀剑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却在他决绝的目光中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欧阳克看着杨康毅然离去的背影,悄悄攥紧了扇骨,内心感到无比的震撼。这只骄傲的凤凰,竟然真的宁愿选择血淋淋的真相,也不要精心编织的谎言。他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只觉得心头疼得厉害。叔父......克儿该怎么办?!
空荡荡的王府里,只回荡着完颜洪烈歇斯底里地咆哮,声音己经嘶哑得不成人声——:“贱民!!你们这群宋的贱民,你们就连做大金的乞丐也不配!走啊!!你们走啊!!”
——
夜半时分,欧阳克又陷入了那个熟悉的梦境。
梦中雾气弥漫,父亲僵卧在床榻上的身形如同褪色的剪影,连轮廓都模糊不清。母亲的白衣在雾中浮动,熟悉的西域小调飘忽不定,却怎么也看不清她低垂的面容。唯有叔父的身影格外清晰——那双布满茧子的大手始终稳稳贴在他的后心,源源不断地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小小的欧阳克贪恋着这份温暖,却在转身想要拥抱的瞬间,看见那个高大的背影决然离去。
“叔父......”墨色衣袂翻飞间,叔父的背影在浓雾中渐行渐远。小欧阳克赤着脚在冰冷的石板上奔跑,泪水模糊了视线,喉咙哭喊到嘶哑,可那条长廊仿佛没有尽头,叔父冰凉的衣角总是在指尖将触未触时飘远。青石板上溅落的泪珠,很快被西域的风沙吞没,绝望的孩童却始终追不上那道永远背对着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