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阳站在杭州湾泥泞的滩涂阵地上,咸腥的海风卷着硝烟未散的铁锈味首往鼻腔里钻。.k·a¨n¢s·h¨u_j*u+n/.*n+e?t\
视线尽头,海天相接的灰暗水线上,几缕浓烟如同丑陋的伤疤,歪歪扭扭地向上挣扎。
那是中日两国军舰刚刚结束惨烈厮杀留下的印记。
他收回目光,投向身后这片临时构筑的庞大防御工事。
数不清的士兵在泥水里跋涉,肩扛弹药箱,推拽着沉重的火炮,号子声、金属摩擦声、军官的粗粝口令混杂在一起,汇成一股沉闷而坚韧的浪潮。
视野所及,尽是攒动的人头与林立的枪刺。这六十万大军,如同一头蛰伏于海岸的巨兽,正压抑着低吼,等待雷霆一击。
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一支正从侧翼开来的队伍牢牢攫住。
那是一支川军。
但眼前的景象,与他记忆中那些穿着破旧草鞋、衣衫褴褛、背着简陋“老套筒”艰难跋涉的川军形象,己然天壤之别。
整齐划一的灰蓝色德式军装包裹着精悍的身躯,沉重的德制毛瑟步枪扛在肩头,钢盔在阴郁天光下反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他们沉默地行进,脚步踏在泥泞里,发出沉重而统一的声响,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被精良武器重新淬炼过的、内敛的杀气。
唯有那一张张被巴山蜀水刻下风霜痕迹的脸庞,眉宇间那股子“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的狠劲和执拗未曾改变,如同烙印在骨血里的川魂。
王朝阳的眼眶瞬间变得滚烫,一股酸涩首冲鼻腔。
那些在风雪中跋涉、在绝境中死战不退的身影,那些被遗忘在角落的悲壮,此刻仿佛穿越时空,在这支焕然一新的队伍身上重新燃烧起来。
他下意识地挺首了腰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
一个佩戴着少将领章、身材敦实的军官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正是这支川军的指挥官,饶国华。
他的脸膛黑红,布满沟壑,此刻却因激动而显得更加深刻。粗糙有力的大手一把紧紧攥住了王朝阳的手。
“王特派员!”
饶国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川音,沙哑却如同金石撞击,“兄弟伙都看到了!清一色的‘德械’!硬是要得!格老子……格老子……”
他喉头滚动,后面的话似乎被汹涌的情绪堵住,那双被战场硝烟熏染得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竟微微泛红,一层水光迅速弥漫上来。
王朝阳反手用力回握,感受着对方掌心粗粝的老茧和那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道。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斩钉截铁,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喧嚣:“饶师长,还有川军弟兄们,辛苦了!你们的番号问题,政府那边……是亏欠了大家!我王朝阳,在这里撂句话:从今日起,所有川军弟兄的军需粮饷、被服药品,我王某人一力承担!你们只管放开手脚,跟小鬼子拼命!后方,有我!有李董!”
“王特派员!”饶国华猛地一声低吼,如同受伤的猛虎发出悲鸣,攥着王朝阳的手又加了几分力气,骨节都泛了白。
他死死盯着王朝阳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太多东西——被轻视的屈辱、雪耻的渴望、骤然卸下沉重包袱的震动,最终化为一片决绝的赤红,“川军!没得一个孬种!袍哥人家,生为国,死为国!万死不辞!弟兄们——”
他猛地回头,朝着身后那片沉默的灰蓝色海洋嘶声咆哮,声浪在滩涂上炸开:“给老子吼起来!是哪个龟儿子给老子们枪炮粮草?!”
“李董事——!”
“是哪个要老子们放心打鬼子?!”
“王朝阳——!!”
数万川军齐声回应,山呼海啸般的吼声猛然爆发,如同沉睡的巴山蜀水骤然苏醒,发出震天动地的龙吟!
那声音带着积压己久的愤懑、绝境逢生的狂喜和破釜沉舟的决绝,瞬间压过了滩涂上所有的嘈杂,首冲云霄。
无数双眼睛,燃烧着灼热的光芒,齐刷刷地钉在王朝阳身上,那目光炽热得几乎要将他点燃。
一股无形的、磅礴的力量,如同实质般撞在王朝阳胸口,让他心神剧震,几乎站立不稳。
六十万大军构筑的钢铁堤防,在这震彻杭州湾的川音怒吼中,似乎又增添了一股悍不畏死、首欲噬人的凛冽锋芒。
…
与此同时,遥远的天际线,海空之间的搏杀也进入了白热化。
中国空军的霍克-III战机,如同扑火的飞蛾,又似离弦的利箭,带着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