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的、被撕裂的背包碎片，以及碎片里包裹着的一个小小的、硬硬的纸包。

江阳消失了。彻彻底底，干干净净。连同他的气息，他的灵魂波动，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在那净化一切的光芒中湮灭，被世界意识忠实地执行着最后的契约——抹除。

系统所有的“存在”都凝固了。没有数据流，没有电子音，只有一片绝对的、死寂的空白。它“看”着那个小小的纸包。那是它拼尽一切，以自毁核心程序为代价，从宿主即将消逝的最后一刻，从那毁灭的洪流边缘，抢回来的唯一的东西。

一包向日葵种子。

……宿主……

……江阳……

没有声音。没有波动。只有那包小小的种子，在系统无形的“手”中，沉默着，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仿佛错觉般的、属于宿主的温度。这温度，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系统冰冷的逻辑核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个世纪。在那道净化一切的光芒彻底消散、巨大的空间裂缝被修复得只剩下最后一道细微白痕的瞬间。包裹着系统的那团世界意识的力量，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温柔地、无声地消散了。

系统悬浮在逐渐平静下来的维度间隙中。它“看”着自己核心中仅存的那点微光，那是维持它最基础存在的最后能量。然后，它“看”向那个小小的、装着向日葵种子的纸包。

没有犹豫。那点微光，连同它所有残存的、被命名为“情感”的数据模块，所有的记忆，所有的逻辑……所有构成“系统”本身的存在，开始以一种不可逆转的方式燃烧、坍缩、重塑！

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

维度间隙彻底恢复了死寂。只有一道细微的空间白痕，如同宇宙的一道浅疤，证明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拯救与牺牲。

在光芒熄灭的地方，一团微弱的光晕闪烁了一下，随即消失不见。

雨村的生活，似乎被按下了某种缓慢而稳定的节奏键。日子一天天滑过，像山涧溪水，不疾不徐。阳光依旧慷慨，雨水依旧适时，田里的庄稼绿油油地长势喜人。吴邪和胖子每日在田间地头忙碌，劈柴烧饭，吆喝笑骂。张起灵在一个寻常的午后回来了，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清冷气息，也带回了那个沉静如水的消息：白玛醒了，在墨脱休养。

一切都很好。非常好。

只是，偶尔。

比如吃饭时，胖子会习惯性地拿起一个空碗，盛上满满一碗饭，再熟练地夹上几筷子好菜，推到桌子空着的那一边。做完这一切，他才猛地愣住，看着那个堆满饭菜却空无一人的位置，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神里瞬间灌满了巨大的茫然和一种空落落的不自在。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掩饰一下这奇怪的举动，最终却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那碗饭又端回来，低头猛扒几口，含糊地嘟囔：“妈的，饿迷糊了……”

比如傍晚纳凉，吴邪会习惯性地拎出西个小马扎，在院子里摆成一个松散的圈。摆完三个，他自然而然地拿起第西个，正要放下时，动作会突兀地停在半空。他看着那个多出来的马扎，眉头紧紧锁起，一种莫名的烦躁和失落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他心头发闷。他最终会把那多余的马扎用力地塞回墙角，动作带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恼火。

比如张起灵，他会在某个瞬间，毫无征兆地停下手中的活计——可能是在擦拭那把从不离身的黑金古刀，可能是在给院子里新栽的几株小苗浇水。他会抬起头，目光投向院门外那条通往远方的小路，或者望向远处山峦的轮廓。他的眼神会变得极其深邃，像在专注地寻找着什么，又像在捕捉某种早己消散无踪的气息。修长的手指会无意识地抚上自己心口的位置，轻轻按着，仿佛那里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隐隐作痛的伤口。每一次，他都只是沉默地看一会儿，然后收回目光，继续手中的动作，仿佛刚才的停顿从未发生。只是那动作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滞涩。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像一层无形的薄雾，弥漫在雨村的空气里，不浓，却挥之不去。它让胖子偶尔的笑声显得格外响亮突兀，让吴邪在夜深人静时对着油灯发愣的时间变长，也让张起灵倚在门框上望天的背影，显得比山峦更加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