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粗俗却又饱含着无尽疲惫与荒诞感的话,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李贺那双燃烧着幽火的眸子里激起了一圈涟漪。¢2?芭.看!书-王\ \蕞,鑫?漳′結.埂-欣^快/
李贺,李长吉……他愣住了。
他在这名落魄书生眼中,读到了一种远超年龄的沧桑,一种仿佛亲历过无数兴衰荣辱、最终只剩下麻木与嘲弄的……共鸣。
短暂的沉默,让这间本就狭窄的书房更显压抑。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响,以及窗外呜咽的寒风。
陆应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从那种悲凉的荒谬中挣脱出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李贺枯槁的脸上竟扯出一抹惨淡而诡异的笑容:
“看来……你我倒是同道中人。”
陆应泽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
“先生……”
陆应泽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仿佛穿越了千年的疲惫。
“你诗中‘月寒日暖,来煎人寿’,字字泣血,道尽了这世间无处不在的煎熬。晚生……感同身受。”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李贺:
“然,先生可知‘永恒’之后,未必便是朗朗乾坤?”
陆应泽打算讲一个故事——
“晚生曾闻,古有勇者,愤世间不公,怨恶龙盘踞,遂立誓斩之,以救万民。”
“他历经千辛,终至龙前,奋起神力,一剑功成!”
“可他斩下的,并非真正的恶龙,而是……维系此界运转的‘脊梁’!”
陆应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龙血喷涌,并未化作甘霖雨露,反倒成了……腐烂粘稠的毒液,浸染大地!”
“众生非但未得永生极乐,反而在那扭曲的毒液中哀嚎、异化,永世沉沦于无边的混沌……”
他向前一步,逼视着李贺,字字如刀:
“先生!这层‘现实’!这‘常态’!纵有千疮百孔,纵使令人作呕!”
“可它……或许正是阻挡我等坠入那终极恐怖的……最后一道屏障!若强行撕裂它,打开的,只会是通往万劫不复的……无间炼狱……”
李贺的身躯微微一震,眼中那燃烧的火焰似乎黯淡了一瞬。
陆应泽的寓言,如同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那一丝疑虑。
但,也仅仅是一瞬。
那黯淡旋即被更加炽烈、更加疯狂的光芒所取代!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了书房的屋顶,望向那被乌云和夜色笼罩的长安城。
“屏障?哈哈哈!”
李贺发出一阵干涩而悲凉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绝望。
“后生啊后生!你可知这所谓的‘屏障’之内,是何等景象?!”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充满了血泪般的控诉:
“你可知元和之后,藩镇骄兵悍将,视人命如草芥,朝廷政令不出长安百里?!”
“你可知那宫闱深处,阉宦当道,指鹿为马,残害忠良,将这大唐天下搅得乌烟瘴气?!”
“你可知这繁华之下,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卖儿鬻女,最终冻毙于沟壑,饿死于道旁?!”
“我李贺!空有满腹才华,却因父讳不得应试!”
“屈居奉礼郎,受尽冷眼与排挤!眼见这朗朗乾坤,污浊不堪!眼见这芸芸众生,苦海沉沦!”
他枯瘦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你说这是屏障?不!这是囚笼!是用谎言、麻木和鲜血堆砌而成的巨大囚笼!”
“若这便是‘常态’,若这便是‘现实’,那我李贺——宁可亲手将它彻底砸碎!”
“纵然砸碎之后是深渊!纵然那毒液会将我一同吞噬!也胜过在这令人窒息的囚笼里苟延残喘!”
“我意己决!今日,便要用我这残躯,用我这心血,用我这诗魂——斩破这虚伪的帷幕!”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贺整个人的气势轰然爆发!
室内烛火猛地暴涨,发出刺目的青白色光芒,嗡鸣声大作!
浓郁的药味和墨香瞬间被一股强烈的、仿佛生命精髓燃烧殆尽的甜腥气味压倒!
无形的气浪以李贺为中心向西周扩散,吹得书架上的卷轴簌簌作响,连沉重的木桌都在微微震颤!
李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枯槁,皮肤紧绷,颧骨高耸,仿佛所有的血肉都被抽干,只剩下一副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