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雨丝绵绵,天色晦暗,靠近涞源城城墙的区域俨如人间地狱一般,战死士兵的尸体、残肢断臂满地都是,有的尸首蜷缩成团,脸上还带着死前的痛苦;有的尸体残缺不全,如同肉饼一般镶嵌在大地之上,而所有尸首都被冻雨冰晶被冻成了坚硬的冰。
再从被烧毁的攻城器具散发一缕缕轻烟、一点点火光来看,可见昨晚又发生了一场大战。
宇文洛生和任祥是葛荣部将,杜洛周和葛荣一开始都没有意识到孤零零的涞源城重要,但是打来打去,卡在燕州中南部、幽州东部、定州北部、飞狐陉东出口的涞源城的地理优势立刻显现出来。他们为了拔出这颗钉子,让宇文洛生和任祥率领四万精兵攻克此城,且还要求他们在年前拿下。
二人去年腊月二十七日打着速战速决的念头,集结大军猛涞源城,原本以为同样是贼兵出身的守军一触即溃,然而现实却狠狠地扇了他俩一巴掌。
城内的守军此前确实是杜洛周的兵,但是在更早以前,守军是朝廷用来茂守边疆的强兵悍卒,再加上都是东代郡人士,且城中有着他们的亲人,所以他们这一回是为自己、为亲人作战,他们仅仅只是在一天时间之内,便轻轻松松、游刃有余的干掉宇文洛生和任祥一万多名士兵。
这是宇文洛生和任祥战略战术上的失当,他俩在开始的时候如果围而不攻、劝说投降,守军九成九会献城,然而他俩立功心切,又小瞧了守军;一上来就是一顿猛攻,自然惹来保护亲家的守军奋勇抵御。
之后,宇文洛生为了振奋士气,又下了“三日不封刀”屠城令,而这又犯了守军最大禁忌,以至城内老弱妇孺都冒着箭矢、石块守城了。
宇文洛生后悔了,然而“羞刀难入鞘”这句话用在他身上非常合适,他要是忽然改口、忽然取消屠城令,等着入城发财的全军将士必然怨声四起、士气大跌。
他带着大军来到城上投石车的攻击范围之外,眼见将士们都在为攻城做准备,便向身边的任祥说道:“我军横扫天下,却被一座涞源城死死卡住,我们拿下此城后,的确是要加以治理,然而守军畏威不怀恩,誓要与我军作战;若不能以雷霆手段对付,就会生出很多变故。”
“我下的屠城令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目的是告诉周边军民不要轻举妄动,要服从我军,只要他们献城,我军会让他们安居乐业。可如果‘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与我军作对,涞源城军民就是前车之鉴。”
“延庆(任祥字),你饱读诗书、史书,比我更懂此理,对吧?”
“将军,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大都督给我们的时间所剩无几了,我等还是尽快攻克涞源城为要。”任祥军政兼通、宽和待人,对屠城令十分反感,可是宇文洛生已经下了,想收都收不回,只好默认,但是他的心中已经异常厌恶好杀的宇文洛生,觉得他们不是一路人。此刻面对这番苍白而无力的解释,任祥不想与之辩驳。
“延庆说得是。”宇文洛生明白对方对自己不满,好在对方没有以副将身份给自己制造麻烦。
两人说话之间,铺天盖地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攻城失利,军心已经有不稳之兆,尤其是营中伤兵的惨叫声和哭泣声更是对士气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但是宇文洛生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了,要是他们拿不下涞源城,将无法南下定州,最后会直接影响整场战役。
宇文洛生横下一条心,今天一次性就投入三万大军,同时把仅剩的八十多架攻城梯和三十多座巢车全部投入战斗。等到军队集结完毕,他的目光透着刺骨冷意,拔出长剑直指前方,怒吼道:“进攻。”
“咚、咚咚、咚咚咚”的战鼓声顿时大作,攻城方阵听到号令,大军簇拥着八十多架攻城梯和三十座巢车,如同潮水一般向涞源城涌去。
涞源城军民守城多日,经历几番战火,都具备一定的战斗力。经过一夜的抢修,城上的中型投石车又恢复了三十七架,操控投石车的军民也没有像以往那般朝着敌群胡乱发射,而是有条不紊的校对目标,瞄准了威胁最大的攻城梯和巢车方向。当城外敌军的攻城器械靠近,投石车一根根长长的臂杆陆续抛出,将三十七块巨石砸向攻城器械所在之处。
每一块巨石凌空而落,都给海面一般的敌军砸出一个豁口,顿时血雾弥漫、鲜血四溅,但后来的士兵又像海水那样瞬间将豁口合拢。
“砰”的一声响,一座高大的巢车被一块巨石砸中,霎时木块四散,支柱坍塌,巢车上的几十名士兵纷纷惨叫着从上面摔了下来。
巢车专为攻城量身打造,巢车底部装有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