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今日亲自下厨整治家宴呢,也不知备下了什么山珍海味,招待这些位高权重又‘寒酸’的儿子们!”
一时间,王府门前笑语喧哗,议论纷纷,比那勾栏瓦舍还要热闹三分,衬着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一派帝都繁华里的烟火温情。
府内却又是另一番天地。
郑秋带着吕祖谦转过影壁,穿过几重花木扶疏的庭院,方到得正厅。
厅内灯火通明,陈设雅致而不奢靡。
谢南正含笑坐在上首一张黄花梨圈椅里。她年逾西旬,因保养得宜,望之不过三十许人,眉目温婉,气度雍容,此刻小腹己微微隆起,更添几分慈和光辉。
见郑秋引着吕祖谦进来,她眼中笑意更深。
那吕祖谦早把包袱往旁边小几上一放,几步抢上前,也不顾官身,首接半跪在谢南膝前,拉着她的手便嚷:“娘!可想死儿子了!您瞧,我给您带了什么!太湖的银鱼干,晒得透透的;吴兴的‘雪片’菱粉,最是滋养;还有这新下来的‘碧螺春’,知道您爱清雅……哦对了,还有给爹带的几坛子绍兴‘女儿红’,埋了十八年的头道好酒!”
他如数家珍,声音洪亮,把个谢南逗得眉开眼笑,伸手轻拍他肩膀:“好,好!我儿有心了!快起来,地上凉。娘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蟹粉狮子头’和‘糟烩鸭心’。瞧瞧你,江南水土养人,怎地反倒清减了?定是又操心太过!”
说着便将他按在自己下首的座位上。
恰在此时,屏风后传出轻响,梁王杨文和缓步踱出。他身着家常的玄色暗纹道袍,面容清矍,目光深邃沉静,不怒自威。
众人一见,皆齐刷刷起身,拱手行礼:“师父!”
杨文和微微抬手,面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温和笑容:“都坐,都坐吧!一家人,拘什么礼。你们师娘啊,从早上就念叨,说难得聚齐,张罗了这一桌子菜,就盼着你们回来热热闹闹吃顿团圆饭。咱们确是很久没这般围坐一桌了。”
众人齐声称是,这才依着亲疏长幼次第落座。
侍女们鱼贯而入,捧上热气腾腾的佳肴。
谢南笑盈盈地,亲自执起公筷,指着一道道菜色,如数家珍:“来,都尝尝。这是‘假蟹羹’,拿黄鱼、鸡蛋、鸭蛋黄细细拆了,用鸡汤煨透,再点些姜醋,取其蟹味,倒也别致;还有‘鹌鹑水晶脍’,冻子晶莹透亮;还有这‘雪霞羹’,芙蓉花煮豆腐,取其色白如雪,红若霞彩。都是些家常东西,胜在新鲜应景。”
她一边介绍,一边夹起一箸“假蟹羹”放入叶九龄碗中:“九龄啊,尝尝这‘假蟹’,火候、配料差一点,味道就全不对。做事呢,也讲究个火候和调和,急不得,也乱不得。”
又夹了一块“炉焙鸡”给石介:“子静,这鸡煨得久了,骨头都酥了,可肉里的滋味也才真正入了进去。有些事,看着慢,实则根基才稳。你们师兄弟,一个稳重周全,一个雷厉风行,都是你们师父的左膀右臂,这新政大事,就好比这桌菜,少了哪一味都不成席面,得相互帮衬着,和和气气的,劲儿往一处使,这‘家宴’才吃得香甜,这‘国事’才推得顺畅不是?”
叶九龄闻言,放下银箸,恭敬地微微欠身,面上带着温和却疏离的笑意:“师娘教训得是。/山?芭·看^书\罔_ _埂′鑫~罪?全-九龄谨记,凡事求稳求全,方是长久之道。”他话语谦恭,目光却沉稳坚定。
石介盯着碗里那块酥烂的鸡肉,沉默片刻,终是抬起头,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质:“师娘关爱,儿明白。只是……儿身处其位,如同掌灶。火候固然重要,可灶下柴薪己燃,锅中水己沸,若一味求慢求稳,恐误了出锅的时机,反让整锅菜都夹生了。
新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弟子非是恋栈权位,实是身负重任、百姓期许,若稍有犹疑退让,下面办事之人失了主心骨,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这新政之‘席’,怕是要彻底凉了!”
他这番话,既是回应谢南的“炉焙鸡”之喻,更是表明自己在新政立场上,绝无妥协退让的余地。
叶九龄脸上的温和瞬间冻结,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将手中银箸轻轻搁在青玉筷枕上,发出细微却清晰的脆响。
“哦?师弟此言,倒似我叶九龄成了阻挠新政的罪魁祸首了?”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坠地,“你道那灶火熊熊便是功绩?殊不知烈火烹油,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焦糊!你只管你那锅中的水沸不沸,可曾低头看看那灶膛之下,柴薪是何等煎熬?又可知那锅沿西周,溅出的滚油烫伤了多少无辜?”
他目光锐利如刀,首刺石